【徒十七1】「保羅和西拉經過暗妃坡里、亞波羅尼亞,來到帖撒羅尼迦,在那里有猶太人的會堂。」
【徒十七2】「保羅照他素常的規矩進去,一連三個安息日,本著聖經與他們辯論,」
【徒十七3】「講解陳明基督必須受害,從死里覆活;又說:『我所傳與你們的這位耶穌就是基督。』」
【徒十七4】「他們中間有些人聽了勸,就附從保羅和西拉,並有許多虔敬的希臘人,尊貴的婦女也不少。」
- 羅馬帝國的伊格那提亞大道(Via Egnatia)從巴爾幹半島東部愛琴海的尼亞坡里開始,向西橫穿巴爾幹半島,到達亞得里亞海的都拉基烏姆(Dyrrachium),再從那里渡海到意大利半島,非常方便。保羅和西拉身上帶著棍傷(十六33),從腓立比沿著伊格那提亞大道,經過「暗妃坡里 Amphipolis」(1節)、「亞波羅尼亞 Apollonia」(1節)到達馬其頓省的首府「帖撒羅尼迦 Thessalonica」,走了大約152公里,沿途都是馬其頓省的城市。此時本書作者路加可能留在腓立比,所以一直到二十5-6才恢覆以「我們」來稱呼保羅的宣教團隊。
- 帖撒羅尼迦是馬其頓最繁榮的城市,也是一個擁有自治權的自由城,這里有猶太會堂。「保羅照他素常的規矩進去」(2節),不是說保羅守安息日,而是說他每到一個地方,都會利用猶太人安息日在會堂聚集的機會向他們傳福音。保羅給猶太人傳道的重點,是「講解陳明基督必須受害,從死里覆活」(3節),並且「這位耶穌就是基督」(3節)。
- 保羅不但在帖撒羅尼迦的猶太會堂「一連三個安息日」(2節)辯論,平時也要為生計工作、「晝夜做工」(帖前二9;帖後三8)。在這段時間里,腓立比教會也曾派人前來供給保羅一行的需用(腓四16)。
- 帖撒羅尼迦信主的包括猶太人和外邦人。「尊貴的婦女」(4節)可能指當地上層社會人士的妻子(12節)。
【徒十七5】「但那不信的猶太人心里嫉妒,招聚了些市井匪類,搭夥成群,聳動合城的人闖進耶孫的家,要將保羅、西拉帶到百姓那里。」
【徒十七6】「找不著他們,就把耶孫和幾個弟兄拉到地方官那里,喊叫說:『那攪亂天下的也到這里來了,」
【徒十七7】「耶孫收留他們。這些人都違背凱撒的命令,說另有一個王耶穌。』」
【徒十七8】「眾人和地方官聽見這話,就驚慌了;」
【徒十七9】「於是取了耶孫和其余之人的保狀,就釋放了他們。」
- 「不信的猶太人心里嫉妒」(5節),是因為保羅吸引外邦人信主(4節),成了他們的競爭對手。
- 「百姓 δῆμος/demos」(5節;十九30、33),原文指為了討論公共事務而召開的市民大會。帖撒羅尼迦是一座自由城,不但有本地的執政官,還有本地的議會。
- 「耶孫」(5節)是接待保羅的主人。「耶孫」是希臘名字,他可能是個猶太人,猶太名字應該是「約書亞」。
- 反對者本來想把外來的保羅和西拉帶到市民大會那里,現在只抓住了本地的耶孫和一些門徒,就擔心這幾位本地居民會被市民大會寬待,於是把他們帶到「地方官」(6節)那里投訴。有聖經批評者認為,希臘文學從來沒有采用「地方官 Politarchs」這個詞來稱呼執政官,所以質疑路加記錄的準確性。後來,考古學家在帖撒羅尼迦發現了古城門,城門石上載有若幹執政官的名字,還把他們的頭銜稱為「地方官 Politarchs」,證實了路加記錄的準確性。
- 「攪亂天下」(6節),指這些猶太人故意把保羅傳講的末世論信息扭曲成煽動性的政治言論,說有一位君王將興起替代凱撒。而羅馬帝國禁止百姓預言王位的更叠(7節)。
- 雖然眾人和地方官因為這政治罪名而「驚慌」(8節),但帖撒羅尼迦是自由城,地方官既不想惹是生非、也不想得罪本地居民,所以就釋放了「耶孫和其余之人」(9節),只是要求他們寫下「保狀」(9節),擔保不再收留保羅和西拉。保羅後來對帖撒羅尼迦的門徒說「撒但阻擋了我們」(帖前二18),可能就是指這件事。雖然撒但意圖借著這些「保狀」來阻擋保羅當面造就帖撒羅尼迦的門徒,但牠卻沒有料到,這些「保狀」不但不能阻擋帖撒羅尼迦本地的門徒放膽傳揚福音(帖前一8),而且促使保羅寫下了寶貴的《帖撒羅尼迦前後書》,借著這兩卷書信造就了後世無數的信徒——這就是聖靈所采取的宣教方法。
【徒十七10】「弟兄們隨即在夜間打發保羅和西拉往庇哩亞去。二人到了,就進入猶太人的會堂。」
【徒十七11】「這地方的人賢於帖撒羅尼迦的人,甘心領受這道,天天考查聖經,要曉得這道是與不是。」
【徒十七12】「所以他們中間多有相信的,又有希臘尊貴的婦女,男子也不少。」
- 「庇哩亞」(10節)位於帖撒羅尼迦西南約74公里(現代的 Veria),離開了伊格那提亞大道,轉而向南前往亞該亞省。保羅的經歷早就讓他明白,逃難只是形式、宣教才是內容。因此,他不但沒有因為帖撒羅尼迦的逼迫而沮喪,反而一到庇哩亞就直接進入那里的會堂開始傳道(10節)。
- 11節可譯為「這地方的猶太人比帖撒羅尼迦的人開明,熱心領受這道,天天查考聖經,要知道這道是否真實」(和合本修訂版,英文ESV譯本)。
- 主體恤自己的仆人,在庇哩亞預備了願意尋求主的人,好叫祂的工人得著安慰。這里的猶太人對真理的態度更加開放,沒有因為傳統而反對,反而「熱心領受這道」。他們既沒有人雲亦雲,也沒有只在安息日聽道,而是「天天查考聖經,要知道這道是否真實」。聖經能使人「因信基督耶穌,有得救的智慧」(提後三15),一個人越是認真「查考聖經」,就越能相信主,「所以他們中間多有相信的」(12節)。
【徒十七13】「但帖撒羅尼迦的猶太人知道保羅又在庇哩亞傳神的道,也就往那里去,聳動攪擾眾人。」
【徒十七14】「當時弟兄們便打發保羅往海邊去,西拉和提摩太仍住在庇哩亞。」
【徒十七15】「送保羅的人帶他到了雅典,既領了保羅的命,叫西拉和提摩太速速到他這里來,就回去了。」
- 帖撒羅尼迦對宣教士的法律制裁,在別的城市是無效的,所以帖撒羅尼迦不信的猶太人必須在庇哩亞重新「聳動攪擾眾人」(13節),逼著保羅第三次撤離,離開馬其頓省,前往南方的亞該亞省。
- 「雅典 Athens」(15節)是巴爾幹半島南方亞該亞省的重要城市,位於庇哩亞南邊約400公里。它是蘇格拉底、柏拉圖、亞里士多德等著名哲學家的家鄉,是希臘文化、藝術和哲學的中心。但亞該亞的省會和最大城市是哥林多,保羅的目的地可能是哥林多,只是因著坐船需要在雅典登陸。
- 表面上,是仇敵屢戰屢勝、一路驅趕保羅;實際上,是狂風欲滅山火、反而星火燎原。保羅知道「這福音本是神的大能」(羅一16),神的話語本身就帶著能力,有如燃燒的野火,仇敵想在一處將它撲滅,余燼卻飄到另一處繼續蔓延。所以保羅在一地點起福音的火焰以後,就坦然地前往下一站,留下「西拉和提摩太仍住在庇哩亞」(14節)繼續喂養教會。保羅一路走,一路「把火丟在地上」(路十二49);仇敵一路滋事,只不過是催促他更快地傳揚福音——這就是聖靈所制定的宣教計劃。
【徒十七16】「保羅在雅典等候他們的時候,看見滿城都是偶像,就心里著急;」
【徒十七17】「於是在會堂里與猶太人和虔敬的人,並每日在市上所遇見的人,辯論。」
【徒十七18】「還有伊壁鳩魯和斯多亞兩門的學士,與他爭論。有的說:『這胡言亂語的要說什麽?』有的說:『他似乎是傳說外邦鬼神的。』這話是因保羅傳講耶穌與覆活的道。」
【徒十七19】「他們就把他帶到亞略·巴古,說:『你所講的這新道,我們也可以知道嗎?」
【徒十七20】「因為你有些奇怪的事傳到我們耳中,我們願意知道這些事是什麽意思。』」
【徒十七21】「(雅典人和住在那里的客人都不顧別的事,只將新聞說說聽聽。)」
- 「保羅在雅典等候他們」(16節),表明此處並非保羅的目的地。雅典已經沒落,保羅只是經過;他只是在此登陸,然後前往哥林多(十八1)。雅典是古代希臘文化藝術、哲學思想和民主政治的中心,在羅馬時代也是個備受尊重的自由城,但卻失去了昔日的朝氣蓬勃。雖然城中到處可見精美的雕像,但藝術卻被用來敬拜死亡;雖然哲學家們還在唇槍舌劍,但理論卻無法面對實際;雖然飽學之士仍然輩出,但卻和布衣白丁一樣心中茫然。這里就像今天的後現代社會:文化已經成為政治的奴隸,藝術已經淪為金錢的婢女,科技只是利用前人的發現,哲學只是重覆古老的思想,音樂不再發出天賦的光芒,繪畫只靠技巧的回光返照。盡管昔日榮耀的痕跡尚存,但一切都已經死了、沒有生命了。這樣垂死的社會所需要的既不是學術自由,也不是文化更新,更不是政治民主,而是「耶穌與覆活的道」(18節)。
- 神經常借著難處賜下機遇,那些突如其來的麻煩,常常會出人意料地成就神的旨意。保羅因為匆匆離開庇哩亞,所以才有幾天時間「在雅典等候」,進而「看見滿城都是偶像,就心里著急」(16節)。有時候,神也會迫使我們停下思考、駐足細看,免得我們錯過人生途中的功課。保羅並非不關心周圍,正因為他「看見滿城都是偶像」,才發現雅典人有能力敬拜神,但卻敬拜虛無。保羅並非不欣賞藝術,正因為他看見雅典的美麗,才「心里著急」,因為這個城市的一切都缺乏生機。
- 「虔敬的人」(17節),指歸信猶太教的外邦人。
- 「市上 ἀγορά/agora」(17節),指集市。這是雅典的公共廣場,周圍有各種政府、商業和宗教建築,彼此之間通過柱廊連通,成了雅典人日常生活、工作、娛樂和集會的中心。雅典人聚集在這里打聽新聞、討論各種話題,許多知識精英、文人哲士和遊學教師也出沒於此。
- 「伊壁鳩魯和斯多亞兩門的學士」(18節),指當時希臘最主要的兩大學派的哲學家:
- 「伊壁鳩魯學派 Epicureanism」是原子論唯物主義者,認為神或者不存在、或者是不理人世的自然神。這個學派由伊壁鳩魯(Epicurus,主前341-270)所創,認為人生最高的美德是「快樂」——肉身不受痛苦、情感也不受打擾。到了保羅的時代,這種哲學已淪為「享樂主義」。
- 「斯多亞學派 Stoicism」是泛神物質一元論者,認為神就是宇宙的靈魂和智慧,其理性滲透整個宇宙,萬物會被周期性地吸進神里。這個學派由芝諾(Zeno of Citium,主前334-262)所創,認為人生最高的美德是「自足」——順應理性、克己制欲。到了保羅的時代,這種哲學已變為「禁欲主義」。
- 哲學家的問題,就是聰明絕頂、才智過人,能用智慧的語言診斷人生的苦悶和煩惱,但卻開出南轅北轍、互相矛盾的藥方。兩派哲學家都找不到人生的答案,但一聽到「保羅傳講耶穌與覆活的道」(18節),卻不約而同地產生了好奇(18-19節)。保羅確實有他們所需要的答案,這個答案不是從哲學里找到的,而是從啟示來的。保羅過去自以為熱愛真理(加一14),但卻沒有找到真理,而是真理找到了他(九5);哲學家也自詡追求真理,但他們若不肯停止倚賴聰明才智,安心聆聽真理自己的啟示,永遠也找不到真理。
- 「亞略·巴古」(19節)的意思是「阿瑞斯山」,阿瑞斯(Ares)是希臘神話中的戰神,羅馬神話中稱為馬爾斯(Mars),拉丁文的火星源於他的羅馬名字。亞略·巴古位於雅典集市的南面、衛城的西北面,是一個高約十米的巖石小山丘,設在這里的雅典議會是雅典的最高行政機構。雅典議會的這次集會,可能是打算評估是否把新的「外邦鬼神」(18節)引入他們的萬神殿(19-20節)。
- 庇哩亞有一批「天天考查聖經」(11節)的賢人,雅典卻有一批「只將新聞說說聽聽」(21節)的閒人。四百多年前,蘇格拉底站在「亞略·巴古」,遭到激烈反對、最終被判死刑;如今,保羅來到同一個地方,但雅典卻已經失去了往日的激情。他們禮貌地「把他帶到亞略·巴古」(19節),心中只是充滿好奇(21節);因為這些人「都不顧別的事」(21節),只是在「玩哲學」。
【徒十七22】「保羅站在亞略·巴古當中,說:『眾位雅典人哪,我看你們凡事很敬畏鬼神。」
【徒十七23】「我遊行的時候,觀看你們所敬拜的,遇見一座壇,上面寫著“未識之神”。你們所不認識而敬拜的,我現在告訴你們。」
- 22-31節是《使徒行傳》中保羅的第三篇講章,這篇講章的風格與在安提阿(十三16-41)和在路司得(十四15-17)的講章風格都不相同,因為這次的聽眾既不是教條主義的猶太人,也不是迷信無知的外邦人,而是學富五車的哲學家。保羅的這番話並非闡明「耶穌基督並祂釘十字架」(林前二2),而是解釋自己為什麽「傳講耶穌與覆活的道」(18節);並非是福音的宣傳冊,而是否定世上一切宗教哲學的判決書(29-31節)。
- 「眾位雅典人哪,我看你們凡事很敬畏鬼神」(22節),這句話並非恭維,而是一針見血。雖然在場的聽眾中有信奉唯物主義的伊壁鳩魯派,但保羅卻指出他們的內心深處也有「敬畏鬼神」的傾向。尋找神、敬拜神的傾向是人與生俱來的(27節),與教育水平、文化背景無關。
- 古代文明的象征雅典,竟也是一個充滿偶像的地方。第二世紀的旅行家保薩尼亞斯(Pausanias,主後110-180年)在《希臘志 Description of Greece》中說,當時的雅典城廟宇林立、到處都是祭壇;他們不但敬拜偶像和人,也敬拜思想和能力,還特地為哲學、福祉、謠言、恥辱設立了祭壇,甚至有一些壇是為未識之神設立的。保羅就「遇見一座壇,上面寫著『未識之神』」(23節)。因此,他看出雅典最大的悲劇,就是雖然有偉大的哲學,但卻無法認識真神(林前一21);雖然已經拜遍諸神,但卻懷疑錯過了「未識之神」;雖然知道有「未識之神」,但對其卻既一無所知、也不敢得罪。雖然在場的哲學家都不知道保羅是誰,但保羅卻知道他們——所有的飽學之士都是需要福音的罪人,惟有「耶穌與覆活的道」(18節)才能幫助他們找到人生的答案。同樣,「屬靈的人能看透萬事,卻沒有一人能看透了他」(林前二15),雖然世人不了解我們,我們卻了解世人蒙昧無知、茫然無望的內心,並且知道怎樣滿足他們的需要。因此,我們也可以像保羅一樣勇敢地對世人說:「你們所不認識而敬拜的,我現在告訴你們」(23節)——你們的一切需要、不安,都在於你們敬拜的這個「未識之神」。
- 保羅以「未識之神」為切入點,說明他所傳講的不是某種新的「外邦鬼神」(18節),而是讓雅典人惴惴不安的「未識之神」——其實那並不是什麽「未識之神」,而是創造世界的獨一真神。
【徒十七24】「創造宇宙和其中萬物的神,既是天地的主,就不住人手所造的殿,」
【徒十七25】「也不用人手服事,好像缺少什麽;自己倒將生命、氣息、萬物,賜給萬人。」
【徒十七26】「祂從一本(本:有古卷是血脈)造出萬族的人,住在全地上,並且預先定準他們的年限和所住的疆界,」
【徒十七27】「要叫他們尋求神,或者可以揣摩而得,其實祂離我們各人不遠;」
【徒十七28】「我們生活、動作、存留,都在乎祂。就如你們作詩的,有人說:“我們也是祂所生的。”」
- 首先,保羅用禮貌而肯定的語氣,一面推翻那些聽眾的全部神學,一面介紹獨一真神。
- 令雅典人心中不安的「未識之神」(23節),原來是「創造宇宙和其中萬物的神」(24節)。這個概念對於希臘哲學家們是陌生的,因為這位神乃是一位有位格的創造主宰,不但與伊壁鳩魯派的自然神論不同,也與斯多亞派的泛神論不同。
- 「既是天地的主,就不住人手所造的殿」(23節),萬物的創造者和主宰,自然不會被囚禁在萬物之中,所以「不住人手造的殿」(王上八27;賽四十六6;可十四58),也不必人雕刻偶像來敬拜祂。這個道理伊壁鳩魯派和斯多亞派都能接受,但雅典人敬拜偶像的實際與他們頭腦理性的認識自相矛盾。
- 「也不用人手服事,好像缺少什麽」(25節),神是自給自足的,無需人的供應。這個道理伊壁鳩魯派和斯多亞派都能接受,但雅典人敬拜偶像的做法卻恰恰相反。
- 「自己倒將生命、氣息、萬物,賜給萬人」(25節),斯多亞派也認為神是一切生命的源頭,只不過所說的神不同。賽四十二5指出神是「氣息」的源頭,但保羅用當時希臘流行的詞匯,把「生命、氣息、萬物」三者並用。「生命 ζωή/Zoe」原文通常與希臘至高神「宙斯Ζεύς/Zeus」的名字相提並論,可能是雙關語,意思是說:只有神才是生命的源頭,並不是宙斯。
- 「祂從一本造出萬族的人,住在全地上,並且預先定準他們的年限和所住的疆界」(26節),這是宣告歲月和物質一樣,都是按照神的計劃、接受神的管理。這否定了伊壁鳩魯派所認為的宇宙是偶然的,也否定了斯多亞所認為的宇宙是循環的。「一本」指一個先祖,世界上所有的人都是亞當的後裔(創二7),否定了雅典人各種關乎人類來源的傳說。
- 「要叫他們尋求神,或者可以揣摩而得」(27節),表明神在造人的時候,已經「將永生安置在世人心里」(傳三11),讓我們按著神賜的本能去「尋求神」。「揣摩」(27節)表明,人只能不確定地暗中摸索尋找神,結果徒勞無功(羅一20-21)。伊壁鳩魯派從自然神論的角度,認為神明完全不介入人世。斯多亞派則從泛神論的角度,認為隨著時間的推移,人類最初與神明的聯系逐漸失去了。
- 「其實祂離我們各人不遠」(27節),這個觀點斯多亞派能夠接受,但他們心目中的神是沒有位格的理性存在,保羅所介紹的卻是一位有位格的活神,「凡求告耶和華的,就是誠心求告祂的,耶和華便與他們相近」(詩一百四十五18)。雖然神偉大到「不住人手所造的殿」,但祂「正在你口里,在你心里」(羅十8);對於誠心尋求祂的人,「凡祈求的,就得著;尋找的,就尋見」(路十一10)。因此,世人若是尋找不到神,是因為「你們的罪孽使你們與神隔絕」(賽五十九2)。
- 為了證明神「離我們各人不遠」,保羅引用了希臘詩人的兩句詩。這些詩中所說的神其實是希臘神話中的宙斯,保羅並不是用這些詩來證明真神,而是證明雅典人的理性和實踐矛盾,對於神的認識和敬拜神的方法(29節)沖突:
- 「我們生活、動作、存留,都在乎祂」(28節),引自克里特詩人埃庇米尼得斯(Epimenides,約主前6-7世紀)的《克里特卡 Cretica》,保羅在《提多書》里引用了這首詩里的另一句(多一12)。
- 「我們也是祂所生的」(28節),引自保羅的老鄉、基利家斯多亞派詩人阿拉托斯(Aratus,約主前315-240年)的長詩《物象 Phenomena》,斯多亞派哲學家克里安西斯(Cleanthes,約主前330-230年)的《宙斯頌 Hymn to Zeus》里也有同樣的話。
【徒十七29】「我們既是神所生的,就不當以為神的神性像人用手藝、心思所雕刻的金、銀、石。」
【徒十七30】「世人蒙昧無知的時候,神並不監察,如今卻吩咐各處的人都要悔改。」
【徒十七31】「因為祂已經定了日子,要借著祂所設立的人按公義審判天下,並且叫祂從死里覆活,給萬人作可信的憑據。』」
- 接著,保羅要求聽眾糾正過去自相矛盾的做法,悔改歸向神。
- 既然斯多亞派詩人說「我們也是祂所生的」(28節),人「就不當以為神的神性像人用手藝、心思所雕刻的金、銀、石」(29節),用價值不如自己的東西來代表「神的神性」。因為敬拜這些偶像,不但是詆毀神、也是貶低自己。今天,世界的藝術也不缺乏雅典藝術之美,但也像雅典人一樣,表達的只是人心的愚昧、貧乏、脆弱和醜惡。
- 「世人蒙昧無知的時候,神並不監察」(30節),這句話用「蒙昧無知」概括了世上所有的宗教和哲學,人類對神和對自己的認識,從根本上就是錯的。因此,知識分子的問題不是缺少新的知識,需要的不是新的哲學,而是一位救主。所以保羅立刻宣告了恩典:神並不計較世人過去的「蒙昧無知」,「如今卻吩咐各處的人都要悔改」(30節),賜給他們得救的盼望。因此,每個人都有責任「悔改」歸向神,而不是皈依某派哲學。
- 但是,悔改的要求是緊迫的。伊壁鳩魯派認為歷史會一直繼續下去,斯多亞派認為歷史會一直循環,他們都認為歷史沒有審判。但保羅卻宣告:神的憐憫是有期限的,「因為祂已經定了日子,要借著祂所設立的人按公義審判天下」(31節),倒計時已經從宣講福音的時刻開始了(31節)。這個世界不會降服在一個偶像、一座祭壇或一種哲學的管理之下,而是將接受「祂所設立的人」的審判(約十五22)。為了這個目的,神已經給了萬人一個憑據,就是「叫祂從死里覆活」,成為公義的審判必將到來的「可信的憑據」。人在暗中摸索、「蒙昧無知」的日子已經過去,神已經在基督里啟示了自己,所以祂將不再寬容人的無知,凡聽見福音的人都要用「悔改」來回應光照。而拒絕覆活,就是拒絕福音。
【徒十七32】「眾人聽見從死里覆活的話,就有譏誚他的;又有人說:『我們再聽你講這個吧!』」
【徒十七33】「於是保羅從他們當中出去了。」
【徒十七34】「但有幾個人貼近他,信了主,其中有亞略·巴古的官丟尼修,並一個婦人,名叫大馬哩,還有別人一同信從。」
- 雅典人可以耐心地聽完新奇的道理,但到需要作出決定的時候,他們就按耐不住了。尤其是當保羅說到「從死里覆活」(31節),並且要求「各處的人都要悔改」(30節)的時候,雅典人就產生了三種反應,就像今天世人對福音的態度一樣:
- 伊壁鳩魯派是唯物主義者,相信靈魂會和物質一起滅亡,當然不會相信身體覆活。他們的反應是「譏誚他」(32節),也就是沒禮貌地表示不信,就像今天的理性主義者。
- 斯多亞派是泛神論者,相信義人的靈魂不滅、但定期被吸進神里,所以也無法理解身體覆活。他們的反應是拖延,說「我們再聽你講這個吧」(32節),結果再也沒有回來,其實是有禮貌地表示不信,就像今天的神秘主義者。
- 「但有幾個人貼近他,信了主」(34節),得著了救恩。「亞略·巴古的官」(34節),指議會的成員,「丟尼修」(34節)後來可能成為了雅典教會的監督(Dionysius the Areopagite)。「大馬哩」(34節)作為一個婦女能夠參與亞略·巴古的集會,可能屬於接納婦女的斯多亞派。從腓立比(十六14)、帖撒羅尼迦(4節)、庇哩亞(12節)到雅典,歐洲一路都有被飽學之士輕視的外邦婦女蒙神揀選。
- 雖然雅典人的反應不同,但保羅的這篇講章卻非常成功。因為這篇講章的價值,並非在於要在當場帶起多少人信主,而是要用來否定世上的一切宗教哲學、喚醒一切被神揀選的知識分子。雖然保羅只是路過雅典,但在他的第二、三次宣教旅程中,路加卻只記錄了這篇講章,因為它適用於任何世代:雅典人追求理性的結果,卻是「滿城都是偶像」(16節);而那城中的每一個偶像,豈不也正充斥著今天的世界嗎——世人還在敬拜智慧女神雅典娜、愛情女神維納斯、商業之神赫耳墨斯、大地之母蓋亞、力量之神宙斯……,同樣為哲學、福祉、謠言和恥辱建立祭壇,而伊壁鳩魯派和斯多亞派哲學也換上了各種現代的包裝。因此,聖靈借著雅典哲學家的「蒙昧無知」(30節),促使保羅後來寫下了千古名篇《羅馬書》一至三章——這就是聖靈預備的宣教講章。
- 同樣是因材施教的講道、同樣是自命不凡的雅典人,對於沒被揀選的人來說,覆活的道理令他們譏誚困惑;對於被神揀選的人來說,覆活的道理卻使他們「信了主」(34」節)。「十字架的道理,在那滅亡的人為愚拙;在我們得救的人,卻為神的大能」(林前一18),「世人憑自己的智慧,既不認識神,神就樂意用人所當作愚拙的道理拯救那些信的人;這就是神的智慧了」(林前一21)。
- 「保羅從他們當中出去了」(33節),他從來沒有放棄過一個逼迫自己的地方,但卻主動離開了「只將新聞說說聽聽」(21節)的雅典。因為他清楚地知道,只有借著覆活的耶穌,垂死的雅典才能起死回生。所以他像一個一路撒種的人(林前三6),把福音留在了雅典,很快就出現了「亞該亞遍處的眾聖徒」(林後一1)。在保羅離開之後的三百年里,雅典為教會貢獻了許多偉大的教父和作家,包括部百流(Saint Publius)、誇德拉圖斯(Quadratus of Athens)、雅里斯底德(Aristides of Athens)、雅典那哥拉(Athenagoras of Athens)、該撒利亞的巴西流(Basil of Caesarea)和拿先素斯的貴格利(Gregory of Nazianzus)。聖靈所帶領的宣教,固然有一天三千人(二41)、五千人(四4)的大奮興,但更多的卻是無人喝彩的寂寞撒種,最終福音卻征服了羅馬帝國——「可見栽種的,算不得什麽,澆灌的,也算不得什麽;只在那叫他生長的神」(林前三7)。
讀經有感:招聚歹徒起哄、控以攪亂天下(5-7,13)
地上的人顯然都活在當權者所允準的管治下。不同的是,聰明人會見機行事,躲開禍害,撈取利益;愚昧人則相反,禍害總是首當其沖,利益總是排在後頭!
信徒與非信徒當然也都活在當權者所允準的管治下,但他們兩者之間,不論聰明或愚昧,卻都因為信仰所帶出來生命的不同而在面對善惡是非的抉擇和行動上恰恰相反。
信徒看見另一個宗教興盛,當然會以主的感受、觀點、行動為自己的感受、觀點、行動。反過來,信徒若失卻了主的慈悲和憐憫,而竟然招聚歹徒起哄,則他充其量只是個入教的人,絕不是個信主的人!
信徒本來就都應該是個被基督所取代,天天為了拯救世人而舍棄自己,是個世界所不配有的人。信徒不可能活在地上作個過無關痛癢,一點兒也不攪亂天下的人!
默然自問
- 到底為什麽保羅根據相同舊約聖經所傳基督與天國的福音,總有虔誠相信與堅定反抗,包括猶太教徒和異教信徒在內的兩類人?
- 究竟該以聖經為據來省察傳道人所傳的道,或以傳道人所傳的道來解讀聖經的講論?庇哩亞的人憑什麽能確定保羅所的所傳是對是錯?
- 雅典人在信仰上所持開放自由、兼收並蓄的態度,是否有一定的優劣與長短?
- 試就所設未識之神的祭壇,評述雅典人合理與否的智慧和心態。
- 雅典人為什麽都習慣於說說聽聽精靈古怪的事,就像今天大家都聚在一起聊花邊新聞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