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傳一1】「在耶路撒冷作王、大衛的兒子、傳道者的言語。」
- 「大衛的兒子」(1節),既可以指大衛的親生兒子,也可以指大衛的後裔。猶太傳統認為是所羅門。
- 「傳道者」(1節),原文的意思是「聚會的召集者、演講者」。這位傳道者所傳的不但是道理,而且包含了他全部的生活。沒有經過反省的人生,無論是輝煌還是暗淡、痛苦還是歡樂,都只是過眼雲煙;只有經過內心誠實的反省,人生才能成為一卷讓人受益的《傳道書》。
【傳一2】「傳道者說:虛空的虛空,虛空的虛空,凡事都是虛空。」
【傳一3】「人一切的勞碌,就是他在日光之下的勞碌,有什麽益處呢?」
【傳一4】「一代過去,一代又來,地卻永遠長存。」
- 2-11節是一首開篇的「時空之詩」,向每個人發出一個挑戰:「你活著有意思嗎?」實際上,每個人一來到世上,就面臨一個巨大的問號:「你要怎樣度過自己的一生?」只是許多人要等到生命消耗了一半以後,才會發現眼前的這個問號。
- 「虛空的虛空,虛空的虛空,凡事都是虛空」(2節),這句話清楚而簡潔地表達了傳道者對人生的洞見,不必任何覆雜的哲學術語。如果一個人不能簡單地說清一件事,說明他還沒有完全明白。
- 「虛空 הֶבֶל/heh’vel」的原文就是「亞伯 הֶבֶל/heh’·vel」(創四2),意思是「蒸汽、呼吸」,比喻沒有價值、稍縱即逝的東西,在聖經中的含義包括:短暫(伯七16)、脆弱(詩六十二9)、徒勞(伯九29)、虛假(耶十六19;亞十2)。《傳道書》中的「虛空」包括了所有這些意思:地上的一切都是不實在、不值得信賴的,人類沒有一種努力能帶來永恒的滿足,最大的喜樂也會轉瞬即逝,最高的成就也會如飛而去。
- 「虛空的虛空」(2節),是希伯來文中表示最高級的方法,如「歌中之歌」(歌一1「歌中的雅歌」原文)、「聖中之聖」(出二十六33「至聖所」原文)。「虛空的虛空」,意思是「非常虛空、特別虛空」。世上的事一開始都會給人一點滿足、一些向往,但是當人經過一生的追求,剛剛開始能享受的時候,它卻消失了。無論是青春、美貌、愛情、事業、名利、地位、幸福感、成就感、滿足感……沒有一樣能夠真實存留,最終在人的心中留下一個巨大空洞:「虛空的虛空」。
- 「日光之下」(3節),也就是「天下」(13節),指人類所生活的世界。「神在天上,你在地下」(五2),這是本書最基本的兩個視角。「在日光之下的勞碌,有什麽益處呢」(3節),意思是人類在地上一切勞碌都是徒勞的,最終都賺不到利益、也得不到滿足。「益處」原文的意思是「利潤、好處」。全地都「服在虛空之下」(羅八20),虛空只會產生虛空,虛空的利息還是虛空。人的勞碌是為了糊口,糊口是為了繼續勞碌,周而覆始、永無止境,這樣毫無意義的人生是絕望的。
- 「一代過去,一代又來」(4a),形容人的生命短暫,如同白駒過隙、來去匆匆。但「地卻永遠長存」(4b),人類一代又一代的努力都是毫無意義,根本不能改變世界,一切還是虛空。
- 「虛空」不是一種消極的態度,而是一種觀察世界的方式。人若將自己未曾經歷的事物說成「虛空的虛空」,會被認為是酸葡萄心態。傳道者卻享受了大部分人都沒有經歷過的財富、愛情、事業、快樂和尊榮,但他回顧一生的時候,也得出了同樣的結論:人若在日光之下追求滿足,無論是喜樂(二1)還是挫折(四4;七8;五10)、生命(二17;六12;九9;十一10)還是死亡(三19,十一8),智慧還是愚昧(二15、19)、殷勤還是懶惰(二21、23、26),結果都沒有分別,「虛空的虛空,虛空的虛空,凡事都是虛空」(2節)。因為人墮落以後,一切受造之物就都「服在虛空之下」,「一同嘆息,勞苦,直到如今」(羅八22)。我們若在「日光之下」觀察世界,就會發現人生只是毫無意義的循環(2-11節),智慧(12-18節)和喜樂(二1-11)都無法使人得著滿足,因為這兩者都無法逃脫死亡的結局(二12-23)。永恒的事在日光之上,如果我們的人生觀只是在「日光之下」,那麽我們所有的努力都是虛空。因此,我們應當「盼望那所不見的」(羅八25)的日光之上的事,「因為所見的是暫時的,所不見的是永遠的」(林後四18)。
【傳一5】「日頭出來,日頭落下,急歸所出之地。」
【傳一6】「風往南刮,又向北轉,不住地旋轉,而且返回轉行原道。」
【傳一7】「江河都往海里流,海卻不滿;江河從何處流,仍歸還何處。」
【傳一8】「萬事令人厭煩(或譯:萬物滿有困乏),人不能說盡。眼看,看不飽;耳聽,聽不足。」
- 「日頭出來,日頭落下,急歸所出之地」(5節),原文把周而覆始運行的太陽描繪成非常疲累、呼哧帶喘的運動員,日覆一日地回到原點。
- 「風往南刮,又向北轉,不住地旋轉,而且返回轉行原道」(6節),雖然風循環往覆,但卻無人能夠抓住。
- 「江河從何處流,仍歸還何處」(7節),雖然江河不斷流入海洋,但卻永遠也無法填滿。
- 「萬事令人厭煩,人不能說盡」(8a),可譯為「萬事滿有困乏,人不能說盡」(英文ESV譯本)。盡管萬物活動到一個地步,已經筋疲力竭(5-7節),但卻無法讓世人得著任何持久的滿足,因為人「眼看,看不飽;耳聽,聽不足」(8b),「日光之下」(3節)的一切事物和言論,都無法使人得到精神上的飽足。
- 「諸天述說神的榮耀;穹蒼傳揚祂的手段」(詩十九1),但人類墮落以後,「一切受造之物一同嘆息,勞苦,直到如今」(羅八22),宇宙也成了人類困乏虛空的寫照。因著神的護理,「地還存留的時候,稼穡、寒暑、冬夏、晝夜就永不停息了」(創八22),人本來應該因著神的榮耀(詩八1、9;十九1;八十九9-12;九十六11-12)和大能(詩八3;十九4-6)而歡呼歌唱(詩六十五12-13),但這一切在「日光之下」的視角中都失落了,剩下的只是一個筋疲力竭的大自然。人類的勞苦固然徒然無益(3節),宇宙的勞苦也是一無所得,各種活動都是循環往覆、毫無意義。
【傳一9】「已有的事後必再有;已行的事後必再行。日光之下並無新事。」
【傳一10】「豈有一件事人能指著說這是新的?哪知,在我們以前的世代早已有了。」
【傳一11】「已過的世代,無人記念;將來的世代,後來的人也不記念。」
- 「已有的事後必再有;已行的事後必再行」(9a)。雖然每個世代的人都喜歡推陳出新,但在一百個新主意里,可能有九十九個比老辦法更糟,因為「已有的事」經歷了許多世代的試錯和篩濾。雖然每個世代的人都以為自己與前人不同,舊事已過、還看今朝;但人性卻始終未變,「已行的事」還會重演。歷史已經包含了所有的治國之道,洞悉了所有的事物結局。因此,雖然法國大革命是千年一遇的創新,但約翰·亞當斯(John Adams,1735-1826年,美國第二任總統)卻說:「在它爆發之前,我就看透、並且確信,在法國和歐洲血流成河之後,結局只能是波旁王朝覆辟,或是軍事獨裁」(《Letters to Benjamin Rush》)。鄙視歷史是每個世代都流行的一種愚昧,傲慢、懶惰、怯懦和實惠在其中推波助瀾,使人不斷地付出同樣的代價。
- 現代人都和在碑文上自誇的亞述諸王一樣,喜歡誇耀自己做了一些前所未有之事,不斷尋求「創新」,比如新的征服和成就,新的技術和慶典,新的道路、王宮、廟宇和城市建設。但「日光之下並無新事」(9節),人所以為的「創新」,只是因為他們忘記了過去(11節)。歷史不會完全重覆,卻會驚人相似地押韻。雖然人類的知識增加了、科技進步了,時尚翻新了、思想也改變了,但罪人的本相和死亡的結局毫無變化。今天的各種科技創新、金融創新、制度創新、娛樂創新、社交創新……,其實都是新瓶裝舊酒,無非還是要滿足「肉體的情欲、眼目的情欲,並今生的驕傲」(約壹二16),但卻沒有一樣能夠讓人滿足、很快就會令人厭煩(8節),結局都是淪為「虛空的虛空」(2節)。因此,「豈有一件事人能指著說這是新的」(10節)?連核戰爭和人工智能的威脅都算不得一個新問題,它們只是讓人意識到解決某個老問題的必要性越來越迫切。
- 大凡想建功立業的人,都想標新立異,期望流芳百世、名垂青史。但傳道者卻發現:「已過的世代,無人記念;將來的世代,後來的人也不記念」(11節)。人是健忘的,前人的功績,後人會全盤否定;前人的錯誤,後人會重蹈覆轍,這也是另一種「已有的事後必再有;已行的事後必再行」。人類的歷史證明,真相很容易被抹殺,圓得好的謊言則會長盛不衰。當過去被抹掉,抹掉的漸漸被遺忘,謊言就會變成事實。編造歷史是每個世代都流行的另一種愚昧,在自以為神的掌權者看來,歷史只是烘托自己的背景,而不是用來借鑒的鏡子;他們認為誰控制了現在,誰就控制了過去,誰控制了過去,誰就掌握了未來。但是,忘記歷史的民族並沒有未來,向後看得越遠的人,才能向前看得更遠。因為神絕不會忘記過去(出二24;耶十七10;尼十三31),所以神的百姓也始終活在「已過的世代」的亮光和盼望之中(申八2;詩七十七11;但九2-4)。
- 如果撇開神來看人生,「日光之下」(9b)就不可能有新事。無論「已有的事」還是「已行的事」,都是過去的重覆;人類的歷史就像大自然(5-8節),只是了無新意、永恒不變地循環,過去、現在和未來都沒有意義、沒有方向。惟有神的護理才能使歷史朝著救贖的目標前進,只有神才能做一件真正的「新事」(賽四十三19),讓望定日光之上的人能唱出「新歌」(詩九十六1):「若有人在基督里,他就是新造的人,舊事已過,都變成新的了」(林後五17)。
【傳一12】「我傳道者在耶路撒冷作過以色列的王。」
【傳一13】「我專心用智慧尋求、查究天下所做的一切事,乃知神叫世人所經練的是極重的勞苦。」
【傳一14】「我見日光之下所做的一切事,都是虛空,都是捕風。」
【傳一15】「彎曲的,不能變直;缺少的,不能足數。」
- 一12–六9的主題是「日光之下的虛空人生」,包括交錯平行的四個部分:
- A. 日光之下凡事都虛空(一12-二26);
- B. 人應當順應於神的定時(三1-22);
- A1. 日光之下凡事都相對(四1-五7);
- B1. 人應當滿足於神的恩賜(五8-六9)。
- 一12-二26由五個交錯對稱的單元組成,主題是「日光之下凡事都虛空」:
- A. 智慧的尋求是虛空(一12-18);
- B. 享樂的結局是虛空(二1-11);
- C. 死亡使一切變為虛空(二12-17);
- B1. 勞碌的結局是虛空(二18-23);
- A1. 罪人的尋求是虛空(二24-26)。
- 12-18節是第一個單元,結論是「智慧的尋求是虛空」。
- 「智慧 חָכְמָה/khok·mä’」(13節),原文的意思是「技巧、精明、睿智」,與神所賜給所羅門的「智慧」(王上四29-30)和《箴言》中的「智慧」(箴一2)是同一個詞。在《傳道書》中,智慧就是智慧,並沒有屬天和屬世之分。
- 傳道者「專心用智慧尋求、查究天下所做的一切事」(13a),第一次得出的結論是:智慧的尋求「都是虛空,都是捕風」(14節)。日光之下的智慧只會讓思想者更加失望,因為這智慧只能作出三個診斷,卻開不出解決生命問題的藥方:
- 「神叫世人所經練的是極重的勞苦」(13b),可譯為「神指派給世人去忙的是不愉快的工作」(英文ESV譯本)。神任憑世人熙熙攘攘、利來利往,自行其是、自得其樂,在地上過著沒有神的生活,但虛空卻讓人始終無法漠視、也無法擺脫。因為人類只要會思考、會計劃,就不能不去思想自己生命的去向,這就是人性無法逃避的事實。對生命問題的思考,是神加給每個人的重擔,而不是可以任人選擇的思想練習,沒有經過思考的人生是沒有意義的。因此,日光之下的人生並非一種享受,而是一樁「極重的勞苦」,所以托爾斯泰(Leo Tolstoy,1828-1910年,俄國作家)說:「人生並非遊戲,因此,我們並沒有權利只憑自己的意願放棄它」。
- 人類對生命問題的思考必然會遭到挫折,因為生命是短暫有限的,人無法從生命中有所賺取(3節),也無法從萬事(8節)和歷史(9-11節)中得著滿足。如果把神從「日光之下」的世界里拿開,「日光之下所做的一切事,都是虛空,都是捕風」(14節)。
- 「日光之下」的思想家之所以會如此失望,是因為在所有的思考中都有「彎曲」(15節)和「缺少」(15節)。不論思想如何深刻,都不能改變人生的結局:「彎曲的,不能變直;缺少的,不能足數」(15節)。因為神已經設定了限制(13節),地已經落在咒詛之中(創三17),「神使為曲的,誰能變為直呢」(七13)?智慧能讓人發現問題,卻無法解決問題;而神卻任憑我們落在這樣的光景中,因為祂不是要糾正我們的所作,而是要改變我們的所是。
【傳一16】「我心里議論說:我得了大智慧,勝過我以前在耶路撒冷的眾人,而且我心中多經歷智慧和知識的事。」
【傳一17】「我又專心察明智慧、狂妄,和愚昧,乃知這也是捕風。」
【傳一18】「因為多有智慧,就多有愁煩;加增知識的,就加增憂傷。」
- 傳道者「得了大智慧」(16節),勝過以前在耶路撒冷作王的人;不但有理性,而且有經歷;不但從正面考察智慧,而且從反面考察狂妄和愚昧。然而,在「日光之下」(14節)的「智慧、狂妄,和愚昧」(17節)看起來雖然不同,但哲學家和愚昧人都無法解決生命的問題。所以結果「也是捕風」(17節)、虛空無用。
- 「知識 דַּעַת/dah’·ath」(16節)原文的意思是「知識、洞察力、智慧」,與「分別善惡」(創二9、17)的「分別」是同一個詞,在聖經中也被譯為「知道」(伯十7)、「認識」(賽五十三11)、「明白」(賽五十八2)。「知識」包括兩個要素:首先是知道一件事、或者知道去哪里找;其次是懂得如何分辨。
- 「多有智慧,就多有愁煩;加增知識的,就加增憂傷」(18),人若想用理性來解決生命的問題,只會把問題放得更大。只要我們的人生觀還被局限在「日光之下」,「多有智慧」只能多看清「受造之物服在虛空之下」(羅八20),此外沒有出路、沒有希望,所以「就多有愁煩」、痛苦越深。而知識越多,困惑也越多,所以「就加增憂傷」。相反,無知者無畏,沒有知識,就沒有傷害,這就是用理性追求人生意義的悖論。正如伊壁鳩魯(Epicurus,主前341年-前270年,古希臘哲學家)所說的:「若是無法解除身體上的疾病,醫學可謂毫無助益;同樣的,若是無法去除心靈上的苦難,哲學亦是毫無用處。」
- 12-15節說出了智慧人的無能(15節),16-18節說出了智慧人的無奈(18節)。智慧是神所賜的,所以也是有界限的,只能在神面前運用,並不能獨立成為解決人生困境的藥方。若是沒有神,再大的智慧也無法使人掌握人生,反而成了痛苦的重擔。這並不是因為智慧出了問題,而是因為人出了問題。因此,神賜給人智慧,是為了讓人提出問題,而不是幫人解決問題。在神的面前,人能提出問題,比能解決問題更加重要;承認無能無奈,比裝作若無其事更有指望。因為只有這樣,人才有可能回轉仰望神。
《傳道書》背景
《傳道書》的希伯來名是「召集人 קֹהֶלֶת/ko·heh’·leth」,意思是「聚會的召集者、演講者」,和合本聖經譯為「傳道者」(一1)。希臘文《七十士譯本》的書名(Ἐκκλησιαστής/ Ekklēsiastēs)譯自希伯來書名,而英文書名(Ecclesiastes)是拉丁文轉譯的希臘文書名。
傳道者自稱是「在耶路撒冷作王、大衛的兒子」(一1),猶太傳統認為就是所羅門,而本書所描述傳道者的經歷(一1、12、16;二4-9;十二9),也與所羅門非常吻合。但傳道者不一定就是作者,本書也有可能是別人根據傳道者的教導編輯而成的。雖然我們並不能完全確定作者和寫作日期,但本書的內容卻是超越時空的,適用於任何一個世代。因此,「傳道者」這個書名非常貼切,本書可以作為任何世代的「傳道者」,傳授人生真相和生活之道,幫助神的百姓在日光之下過一個有意義的人生。
在希伯來聖經《塔納赫》(תנ״ך / Tanakh)中,《傳道書》是《五小卷》的第四卷。《塔納赫》的名字Tanakh由三個單詞的開頭字母組成,代表以下三部分、24卷書:
- 《妥拉》(Torah / תורה):意思是「指導、教導」,共5卷。順序是:創世記、出埃及記、利未記、民數記和申命記。
- 《先知書》(Navim / נביאים):意思是「先知們」,共8卷。現代順序是:早期先知書(約書亞記、士師記、撒母耳記、列王紀)、後期先知書(以賽亞書、耶利米書、以西結書、十二先知書)。
- 《聖卷》(Ketuvim / כתובים):意思是「作品集」,共11卷。現代順序是:詩歌(詩篇、箴言、約伯記),五小卷(雅歌、路得記、耶利米哀歌、傳道書、以斯帖記),歷史書(但以理書、以斯拉記-尼希米記、歷代志)。
許多猶太會堂在節日都有公開誦讀《五小卷 Five Megillot》的傳統。
- 阿什肯納茲猶太人(Ashkenazim,德國猶太人後裔,目前占世界猶太人的80%)在逾越節的安息日公開誦讀《雅歌》。
- 阿什肯納茲猶太人在五旬節早晨誦讀律法書之前,先誦讀《路得記》。
- 所有的猶太人在聖殿被毀日(Ninth of Av)誦讀《耶利米哀歌》。
- 阿什肯納茲猶太人在住棚節誦讀《傳道書》。
- 所有的猶太人在普珥節誦讀兩次(當天晚上和次日早晨)《以斯帖記》。
由於傳道者對人生的各個方面進行了大量而廣泛的觀察,使人難以總結其思路和結構,所以一些讀者就懶惰地把《傳道書》看作各種「默想、考查、陳說」(十二9)的堆砌。有些人膚淺地用「虛空、捕風」來概括一切,只注意「這也是虛空,也是捕風」(二26),卻忽略了之前的「人莫強如吃喝,且在勞碌中享福」(二24)。有些人簡單地提取零星的智慧,只注意「人莫強如吃喝,且在勞碌中享福」,卻忽略了緊隨的「這也是虛空,也是捕風」。實際上,傳道者強調自己「專心尋求可喜悅的言語」(十二10),表明本書的結構是精心設計的。原文用一系列重覆出現的關鍵詞,把全書分成了環環相扣的幾大部分。而全書整體的交錯對稱結構,使傳道者的思路和宗旨昭然若揭:
- A. 開頭:人生經驗之談(一1);
- B. 循環往覆的時空之輪(一2-11);
- C. 看清日光之下的虛空(一12–六9);
- C1. 積極度過虛空的年日(六10–十一6);
- B1. 一去不返的生命之路(十一7–十二8);
- A1. 結尾:謹記向神交賬(十二9–14)。
傳道者首先向所有的人發出了一個挑戰:「你活著有意思嗎?」(一2-11),然後分享了自己在日光之下的人生旅程。傳道者的人生豐富多彩,比常人經歷了更多的智慧知識、物質享受、愛情歡樂、勞碌經營、建功立業,最後卻發現日光之下「凡事都是虛空」(一2、9),沒有希望(二11)、令人厭煩(一17-18)。忽然,傳道者提到了「神的手」(二24),一切都改變了。日光之下的一切都淡化為背景,取而代之的是神的恩賜(二26;三13;五19)和人的喜樂(三12;五18、20;九7;十一7-9)。本書原文十二次提到神的「給 נָתַן/nä·than’」(一13;二26×2;三10、11;五18、19;六2;八15;九9;十二7、11),七次提到人從神所得喜樂的「分 חֵלֶק/kha’lek」(二10、21;三22;五18、19;九6、9),引導讀者從兩個全然不同的角度來看人生:雖然日光之下的一切都是虛空,但只要看見神的身影,就可以感恩喜樂,用積極的態度來度過虛空的年日。
《傳道書》中的人生困境,就像一個被關在房間里的人想逃出去,但窗戶太小,煙囪又太高,讓人束手無措;但只要嘗試擰一下門把,他就會發現房門一直沒鎖。傳道者要讓我們認識到,如果人將視野局限在日光之下的世界,那麽一切都是悲觀的,世事循環往覆、徒勞無益、沒有目的,善人和惡人同樣死亡,智慧人往遭喪之家比到宴樂之家學到更多。但只要仰望日光之上,我們就會發現人生旅程中最重要的不是在地上實現某些目標,也不是在日光之下到達某個終點,而在於享受和善用旅途本身,到達日光之上的終點。因此,《傳道書》是要教導敬虔的人如何享受生命——看清生活的本質,卻仍然熱愛生活,這才是真正的敬虔和勇氣。神賜給我們「在日光之下虛空的年日」(九9),絕不是讓我們哀怨悲嘆,而是要我們為「一生虛空的年日」(九9)向祂交賬(十一9;十二14)。因此,人不必追求「虛空」,也不必悲觀厭世;而應當在日光之下的人生旅程中勞碌享福、感恩和知足,簡單並快樂著(三12-13;五18-20;九9-10),「預備迎見你的神」(摩四12)。
看透「虛空」,是為了超越「虛空」;看清「捕風」(一14),是為了不再「捕風」。有霧的早晨並不意味著陰天,只有知道了結尾(十二13-14),才能明白開頭(一2)。《傳道書》並沒有消極悲觀,而是積極瀟灑(十一9),充滿了光明的盼望(三11;十二1)。雖然傳道者把自己的一切成就都視為「虛空」,但他卻不是一位悲觀主義者,也不是享樂主義者、虛無主義者,更沒有主張不可知論、懷疑論或宿命論。他沒有把大衛吩咐建造的聖殿和對神的敬拜當作「捕風」,也沒有把神所賜的生命(三11)和恩典(三12-13;五18-20;八15)稱為「虛空」,更沒有勸告年輕人避世遁空。相反,他從日光之下的虛空中得出了一個積極而有盼望的結論:「敬畏神,謹守祂的誡命,這是人所當盡的本分」(十二1、13)。為現世而活的人是虛空的,為永恒而活的人卻是快樂的。因此,猶太人在歡樂的住棚節誦讀《傳道書》,一方面,「因為那是你生前在日光之下勞碌的事上所得的分」(九9);另一方面,「凡事都是虛空」(一2),人不應當在節日歡慶得過了頭。沒有神的人生毫無意義,人只有遵行神的律法(十二13-14),住棚節的快樂才會延續全年。
《傳道書》深刻影響了西方文學,莎士比亞(《十四行詩》第59首開篇引用傳一9-10)、托爾斯泰(《懺悔錄》)、海明威(《太陽照常升起》標題引用傳一5)等許多著名作家都引用過《傳道書》。一些名言已經稱為英語文化的一部分,比如:「吃喝快樂 eat, drink and be merry」、「日光之下無新事 nothing new under the sun」、「生有時、死有時 a time to be born and a time to die」、「虛空的虛空;凡事都是虛空 vanity of vanities; all is vanity」。1862年12月1日,當南北戰爭陷入最黑暗的時候,亞伯拉罕·林肯在美國歷史上最雄辯的國情咨文中引用了傳一4:「一代過去,一代又來,地卻永遠長存……我們的爭執屬於我們——即將過去的一代;這爭執可以隨著一代人的過去而銷聲匿跡、不再驚天動地。One generation passeth away, and another generation cometh: but the earth abideth for ever. … Our strife pertains to ourselves—to the passing generations of men; and it can, without convulsion, be hushed forever with the passing of one generation.」
在舊約聖經里,《約伯記》、《詩篇》、《箴言》、《傳道書》和《雅歌》被稱為「智慧書」。《約伯記》說到如何受苦,《詩篇》說到如何禱告,《箴言》說到如何行事,《傳道書》說到如何享受,《雅歌》說到如何愛。《傳道書》是一卷講如何享受的書。基督徒的一生要學兩個功課,一個是在萬有中享受神,另一個是在神里面享受萬有。一個人如果還不認識主,就會認為《傳道書》里充滿了矛盾;惟有站在「日光之上」,才能學會在神里面享受萬有,把「日光之下的虛空年日」(九9)變成瀟灑走一程的人生旅程。